《小狼,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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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放肆-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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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娟秀的充满魅惑的字——出自三十年代的白宜之手。

    用了整整一夜,终于将日记看完。

    ——只不过,一场断梦。

    她将日记本合上又打开,打开又合上,不知看了多少遍。记的都是一些细碎的生活片断,不知该如何整(www。87book。com)理?

    她睁着眼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有时也迷迷糊糊地睡去,但一闭上眼睛,眼里心里全是白宜的身影。

    白宜似在她的房里款款而坐,眼波顾盼间,轻轻叹息着……

    白宜二十六岁那年,因染了鸦片的毒瘾,被送进梅园。洛家荣为她请了一位医生。那医生叫毕文清。

    另一个故事开始了。

    也许故事早就开始了。

    当白宜第一眼看到毕文清的时候,就被他那双眼睛感动。那是一双敏感的眼睛,带着几分忧郁和空旷的落寞。

    只有成熟,而且又有学识的男人,才会懂得这样的忧郁,才会领略望尽天涯路的那份空旷的落寞。

    原来,这样的忧郁和落寞,足以让一个男人充满魅力。

    有一天,白宜幽幽地对他道:“我一直在找你,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一阵脸红,嗫嚅着说:“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我当然是你要找的人。”

    他脸红是因为他已意识到下面将要发生的。在三十年代,一个女人能对男人说出这番话,就是对爱的表白和暗示。

    可他只是一个医生,一个受聘于洛家荣的私人医生。三十年的辛苦,三十年的奋斗,远远没能让他拥有足够的权势,去做这样的非分之想。

    而面对白宜这样的女人,叫他做到毫不动心,除非心死。

    他帮她熬药,坚持着让她喝,她却总是任性地拒绝。

    毒瘾发作的时候,她便苦苦哀求他,让她抽上几口。他极力劝她。她吵着闹着,一脸的泪水。不得已,他给她注射镇定剂。

    他能感觉到她全身扩展着的痛楚。他扶她卧于床上,她成熟的身体处处在细微地颤抖,处处是疼痛的感知。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她眼泪的成分变了。神秘的欢乐朝她袭来,那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舒展和鲜活。她呻唤着,那声音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欢乐。

    是的,她一直都在寻找。

    那样的“寻找”,从她感觉心无皈依的时刻开始;从她独自一人凭窗望穿天涯路那一刻开始;从她懂得因恩情而产生的感动,并不是爱的时候开始。

    真正让人感动的“感动”,和任何物质无关。就如她第一眼看到毕文清时,那突然生发的感动,才是真正动人心弦的“感动”。

    所以,她在面对这样的一份“感动”时,对毕文清说:“我一直在找你,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其实,那是她对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爱的寻找或者渴望。

    鸦片的毒,不是那么容易戒掉的。

    一日,她又无法忍受毒瘾发作的痛苦,悄悄找出偷藏着的鸦片。

    毕文清刚从外面赶回来,他一把夺下她的烟。

    她的眼里升起雾水,无力地笑一笑:“鸦片不是能给人带来欢乐吗?我怕孤单!”

    他拿了药让她喝,她又拒绝。看着涕泪交加的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一把抱住她,逼着她喝下去。

    苦汁流进胃里。因为是他逼的,她突然变得顺从。好像这一逼,感情加深了。

    也许连她都不知道,这样的自暴自弃,是等着他来痛心和怜爱,然后付诸行动。

    果然,他哽咽着,抱紧她道:“答应我,别再这样了!只要再坚持一段日子,你一定能戒掉的,你会好起来……会好起来的!”

    ——他是心疼她的!

    “从今天开始,我会天天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不,我要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他脱口而出,不顾一切地去吻她。

    他爱她,崩溃似的不顾一切地豁出去爱她!她虽涕泪交加,弱不禁风,但那带着泪花的笑,却灿若桃花。

    那一刻起,他们已不再是医生和病人的单纯关系了。

    获得爱情的刺激,终于让她战胜了身体内的疼痛。

    戒烟是一种长期的煎熬。需要硬撑,需要坚持,需要呵护。一份崭新的希望摆在眼前,给了她硬撑和坚持下去的理由。

    日子一天天过去。

    毒瘾一点点治愈。

    她的脸渐渐红润起来。

    梅园处处是甜语笑声。

    冬天来了。

    梅花压遍枝头,香了一园。

    洛家荣抽空来看白宜。

    他讶异于白宜的毅力,竞在短短几月内戒掉了烟瘾。看着健康起来的白宜。他的心里无比欣慰。

    毕文清告诉他:白宜虽已差不多戒了烟瘾,但还需要一段时间调理和休养。洛家荣问他还需要多少时间,他却答不上来。

    有洛家荣在梅园的日子里,原先活跃甜蜜的气氛消失了。

    白宜整日神思恍惚,毕文清常将药熬出了焦味,却还浑然不觉。四处都弥漫着小心翼翼的紧张和难堪。

    洛家荣感觉到了。

    他痛惜万分。恨不得杀了他们两个。

    可他太爱白宜。他怕失去她。

    要下雪前,天总是暖得可疑。

    白宜在院子里散步,不时手攀梅枝,闻一闻花香。不知何时,洛家荣已立于她身后——

    “今年的梅花盛开得有些异样,花开得太艳太闹,总让人觉得危险。”

    她霍地转身!因突然的惊吓,脸上微微泛着*,使她看起来更娇更魅,似一朵艳极的梅。

    她定神收心,微一叹息:“花开得最艳最闹之时,便是快要凋谢之际。”

    “又惹你伤感了。”他低下头吻她,她嗔笑一下,有一个细微的闪身动作,她立即收住,但他已觉得了。

    一个女人的心只要另有所属,最先出卖她的必定是她的身体。

    他微微一笑,像没事发生一样,更亲热地拉过她的手:“上海有事,我今天得赶回去,就不陪你了。有些事,我要跟文清去交待一下。你陪我一起去?”

    她的心怦怦跳着。她没有理由说不去。

    在底楼的客房里,毕文清正认真研读着一本厚厚的医科书。这医科书一样谨慎的男人,虽然怀里揣着一个理想。但这样的理想对于一个清贫人家的他来说,只能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他凭什么?!——洛家荣在心里怒道。但这样的愤怒被他及时压住。怎能孤男寡女让他们二人住在一起?当时,也只怪自己太自信,小看了别人。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平时胆小怕事的一个小小的医生,竞能勾走白宜。但凭经验,他又不得不信服自己的感觉。

    他给了毕文清多出十倍的酬金。并很客气地表示感谢。

    一切,不露痕迹。

    毕文清诚惶诚恐地接过酬金,心里忐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他还有没有明天?

    洛家荣走了。

    一阵风起,天气骤冷。

    梅雪飞舞。

    白宜松了一口气。

    而毕文清却没有。他知道,他松不了这口气。再也松不了了!

    他只想早日调治好她的身体,离开此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他冷汗连连。他不敢往下想!再不回头,前面便是万丈深渊。

    白宜苦苦哀求:“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们可以离开梅园,离开上海,逃到别的地方去啊。”

    “我们都非自由之身,逃得掉吗?”

    是啊,逃得掉吗?他在上海有父母兄弟,他逃得开亲情的牵连吗?

    “只要我们逃走,便是自由了——”她仍不死心。

    她能“自由”吗?以前,她跟随洛家荣的只是她的身体,虽然洛家荣总在干涉她的自由,但她那无边无际的自由是属于她内心的。而现在,她的心却心甘情愿地被爱奴役了,就算解放了身体,她的心再不会自由了。

    “我们逃不开的!”他说。

    “为什么你不能带着我逃开这里?如果真正的没处可去了,我们还可以逃到另一个世界去的啊……”

    女人一旦爱上,总是如此决绝,不顾退路!

    而男人,却是没有这份勇气的。

    她明明能理解他的无奈,也懂得他的处境。但她却依然在这样的理解和懂得后失去平衡。

    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肯像她那般为爱逃走?

    “不是不肯,是不敢。”他一针见血!

    带着她逃走不难,只要肯。

    但你敢不敢?

    二人默然。

    思前想后,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他劝她:“还是回头吧。”

    都说回头是岸,可岸在哪里?

    她长叹一声,却无从开口。

    那是最后一夜了。

    她铁着心问他,也是最后一次问了——

    “你真的不要我啦?”

    如果他能够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他就不会让她痛苦了。他开不了口,只是忽地站起来,紧紧搂住她,那么紧,没命地吻她。

    她一转身,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狠狠地掴了他一下。拎起身边最后一罐药,砸过去。

    “你比鸦片还毒——!你让我拿什么来戒?!”她声泪俱下。

    药汁洒了一地,苦味弥漫,沉没了整个世界。

    是啊,爱情的“毒”,远比鸦片毒上千倍。它毒的是人的心。

    自古红颜多薄命。白宜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却是完整的。因为她经历过爱与被爱。

    斗转星移。

    不知道几十年以前,也想不到几十年以后。

    一切都是宿命。

    安琴对着电脑敲击着一行字——

    “我最终发现了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写作使我与自己之间建立了一种完全负面的关系。”那是凯尔泰斯的一句话。

    她突然觉得,她该停止写作。写作令人恐惧。

    当她在探知别人的故事时,她自己的生活正与某种空虚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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