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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菟丝花-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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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女字旁的她?罗伯母,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你懂的,是不是?你什么都懂!”

“我什么都不懂!”罗太太怔怔的望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她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说:“你不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吗?”

“我的母亲!”我叫:“我当然知道!她是江眨丫*世了!罗伯母,你在故弄玄虚吗?难道我的母亲还有另外一个人?”“你的母亲——”罗太太的话没有说完,罗教授猛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巨大的身子挺立在我的床前,乱发篷篷中的眼光直射在罗太太的身上,用警告似的口吻说:

“我在门外听到你们在谈话,雅筑,你在说些什么?”“她在谈我的母亲,”我说,怀疑的看著罗太太和罗教授:“你们以前和我母亲很熟吗?罗教授!我的母亲是谁?”

“你的母亲是谁?!”罗教授瞪大了眼睛,对我鲁莽的喊:“你在发热病吗?忆湄?还是在说梦话?你连你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了?还要问我们!你的头脑呢?发了昏吗?”

天知道!这是罗太太提出来的问题!却害我挨上这一顿臭骂!我翘起了嘴巴,嘟嘟嚷嚷的说:

“真不知道是谁没有头脑,是谁在发昏,我不过是重复别人的问题而已!”罗教授看了罗太太一眼,说:

“雅筑,你先回房里去,我有话和忆湄谈!”

罗太太顺从的转过身子,走出了房门,在隐没在门外的一刹那,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光特殊而神秘,我是更加的大惑不解了。罗教授望著房门阖拢,然后,把他重大的身子塞进了我床前的椅子里,瞪著我说:

“好了,忆湄,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一愣,什么话?!明明他有话要和我说,怎么倒变成了我有话要说了,我皱起了眉,沉不住气的说:

“我根本没有话说!只是你们转昏了我的头!我觉得你们全体都在故作神秘!”“故作神秘?”他的眼珠骨碌碌的转了一下:“忆湄,你别听雅筑的话,难道你还不知道她的神经有问题?她说话向来没头没脑的,你别去惹她就行了!你的毛病就是太爱管闲事!太好奇!太爱乱发问!”“我?”我张大了瞳孔:“天知道!”“哼!”他哼了一声,突然用手揉了揉鼻子,仔细的凝视了我一会儿,文不对题的说:“忆湄,你好像瘦了不少!”

“唔,”我愣了愣。“都因为这只脚,假如再这样坐在床上,我真要发疯了。”“你——”他望著我,显得若有所思,突然说:“应该吃点滋补的东西,你爱吃什么?”

“我——我已经吃得很好了。”我说:“在这儿的生活,比起我以前,真是天堂了。”

“你曾经过得很苦吗?”

“是的,有一阵,在妈妈生病的时候。”

他的嘴闭紧了,炯炯逼人的眼光在我脸上上上下下的逡巡著。然后,他那巨大的手掌忽然盖在我的手上,那是只大而有力的手!一股暖流从他手掌中灌注到我的心底。他的眼光逐渐转变,变得那样温柔,那样细腻,像他对罗太太发病时的眼光,温柔得让人心碎。除了温柔以外,那眼光中还有些什么,使我的心脏痉挛而脉搏增速,那是种恻然的,怜惜的,宠爱的光芒。他对我慢慢的摇了摇他那巨大的头颅,用充满感情的低沉的嗓音,喃喃的说了一句:

“哦,忆湄。以后你将不再贫苦孤独,你将远离一切苦难!”

说完,他的大手掌在我的手背上加重了压力,于是,刹那间,我发现我被拥进了他的怀里,我的面颊紧倚在他的胸膛上。那是多宽阔的胸怀!他一定有一颗巨大的心脏,我清楚的听到那心脏敲著胸腔的沉重的响声!他满是胡须的下巴贴著我的鬓边,硬硬的像个刷子般的胡须刺痛了我。但,那是种舒适的疼痛,温暖而亲切。他的手轻抚著我的背脊,嘴上模糊的喊著:“小忆湄!可怜的忆湄。”

随著他的低唤,我猛然觉得心境空灵,而疲倦欲睡。这是种难以描述的情绪,仿佛一个在深山中迷途许久的人突然找到了家。一个被寒冷冻僵了的人突然找寻到一盆火。只感到四肢松懈,满怀温情,像置身在温暖浪潮中,那么舒适而安慰。我闭上了眼睛,本能的攀附在罗教授的身上,我不想离开他,他给我一个强大的保护的感觉,正如他所说的:

“以后你将不再贫苦孤独,你将远离一切的苦难!”

我知道这不是空言,而是真正的许诺!我被保护著,我被宠爱著,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幸福,更快乐的人吗?

房门猛的被推开了,我不情愿的张开了眼睛,是徐中□!他手中捧著一个托盘,托盘里是我的早餐!近来,他喜欢抢彩屏的工作,帮我送东西,帮我做许多小事。他一边跨进门来,一边兴高采烈的叫著:

“该醒了吧!懒丫头!太阳快晒到你的枕头上了……”

我看到笑容如何在他唇边冻结,我看到肌肉如何在他的面部绷紧,我看到血色如何在倏然间从他脸上消失,我也看到那托盘中的杯子如何彼此碰触而发出叮当的声音。但,我仍然浑身倦意弥漫,不想从那温暖的大胸怀中抬起头来,我听到我自己懒洋洋的招呼声:

“嗨!中□!”托盘重重的落在床头柜上,牛奶杯子在盘中跳了一下,跳出托盘而跌碎在地上,在玻璃杯破碎声中,我看到那四散奔流的牛奶,也看到比牛奶的颜色更白的中□的面色。我一惊,忽然间醒了过来,迅速的离开了罗教授,我坐正身子,惶然的喊:“中□!”他站在那儿,恶狠狠的凝视著我,如果眼光能够吃人的话,他一定已经把我吃进肚子里去了。我从没有看到过这样地一对燃烧而愤怒的眼睛!他使我震慑住了,我张著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怎样能告诉他,罗教授所给我的感觉?不是爱情!不是男女间的感情!是超乎了这一切感情上的感情!就像我宠爱小波,嘉嘉宠爱她的花……罗教授宠爱我!是纯正,自然,而深刻的一种感情!我能体会,我能接受,而我无法解释!“忆湄,”中□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像两个钢锉子磨出来的那样坚硬生涩:“你这个三心二意,无情无意的东西!”我听到他的牙齿磨出了声响,我看到他嘴角边的肌肉抽搐抖动……而我错愕著无法出声。

他走近了我,把一只手重重的压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还没有弄清楚他的意思之前,他已握紧了我,几乎将我的肩胛骨握碎,他猛烈的摇撼我,摇得我头脑昏沉,神智不清,他嘴里沙哑的,胡乱的嚷著:

“但愿我能杀死你,弄碎你,把你烧成灰,磨成粉!你这个善变的、无情的、可恶的东西!你没有人心吗?你……”

“停住!中□!”罗教授猛的大吼一声。

中□真的停住了。我喘了口气,拂了拂散乱的头发,这才能看清中□和罗教授。我看到罗教授的大手掌压在中□的手腕上,以权威性的眼光盯著中□,脸上带著种凛凛然的神情。而中□双手握著拳,眼睛狂怒的瞪视著罗教授,那对充血的眼睛看起来是可怕的,一瞬间,我竟恐惧他会对罗教授挥去一拳。但,他显然也在用尽全力去克制他自己,喉咙上的大喉结上上下下的蠕动著,好半天,他才从齿缝里迸出了几句话:“罗教授,我一直以为你是有人性的,现在才发现你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怪物!”说完,他举起手来,用力一摔,摔脱了罗教授的掌握。回过头来,他再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说:菟丝花23/41

“忆湄,我总算认清了你!”

转过头,他大踏步的向门外冲去,望著他从门口消失,我觉得心中猝然一痛,不禁翻身下床,想追向门口,嘴里大喊著:“不要!中□!”我的脚尚未复元,接触地面的一阵痛楚,使我跪倒在地下,我狂叫著:“中□!中□!中□!”

房门“砰”然一声巨响,中□头也不回的走了。我扑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棉被里,痛哭了起来。我哭得那么伤心,以至于不知道罗教授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到我哭停了,而抬起头来,房间已剩下我一个人。地板上,片片黄花的花瓣,被窗口吹进的秋风斜扫著,我睡袍的下摆正浸在洒了一地的牛奶中。仰起头来,我看到墙上那张全家福,母亲正俯视著我。喃喃的,我问:“妈妈,你给我安排了怎样的一份命运?”

11

中□三天没有进我的房门,这三天我不知道怎样度过的。清晨,我睁大了眼睛,等待著门柄的转动声,而每当门柄转动,我心脏狂跳,眼睛因期待的瞪视而变得酸涩,门开了,永远是捧著一束小雏菊的嘉嘉!不知何时,嘉嘉认为帮我换花和喂小波成了她的工作,她固执的做这两项事情,绝不允许彩屏插手。嘉嘉离去,彩屏捧来早餐,对著牛奶杯,我瞠目凝眸,无法咽下一口,却让眼泪滴进杯中,溶化进牛奶里。皓皓的推门而入,常引起我一阵错觉,等到看清楚了,失望使我五脏绞紧,热泪盈眶。直到此时,我才了解了自己,真真正正的了解了自己,在我身边的两个青年中,我对中□的感情胜过了皓皓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但,中□却不走进我的房间,不聆听我的解释,不体会我的深情!这使我在深切的失望中,还揉和了更多的痛心和恨意。恨他的固执,恨他的主观,恨他对感情方面的颖悟力那么低微!

第三天的黄昏,皓皓走进了我的房间,往我床缘上一坐,他审视著我,对我咧嘴微笑,他看来永远那样乐观和洒脱!

“好了,忆湄,”他说:“你已经眼泪汪汪的望了三天了,你还预备为那块木头浪费多少感情?嗯?”“木头?”我不解的说。

“嗯,木头!我指的是徐中□!告诉我,忆湄,他到底有什么让你倾心的地方?他只会长篇长篇的说大道理,要不就像个书呆子般埋在各种书本中。他有什么好处?说实话,他赶不上我的十分之一!忆湄,你如果爱他,还不如爱十分之一个我好些!”我噘噘嘴,没说话。“你看,我跟你算一个账,”皓皓大模大样的说:“你就可以想清楚了。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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