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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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 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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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世风里提出‘大同’,这岂不是如同让咆哮凶猛的洪水退回源头,让爆烈的火焰化为清泉一样的难吗?也正是因为‘大同’办不到,他才又另有《中庸》、‘礼让’、‘归仁’、‘忠孝’等折中的主张。因此,我们把他提出的‘大同’比喻为严冬里萌发的草木——虽是难能可贵,却也物非其时。
  “那么岁月到了两三千年后的今天,世情我们是都眼见的了。孔子以后,战国、秦汉……私利愈争愈激、愈演愈烈;帝族争、诸候争,贵贱争、贫富争,邻帮争,东洋倭寇来争,西洋英法来争;这些,好像比孔子和他以前的时代争夺更为复杂、激烈了,我们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要‘大同’救世呢?我们的见解是:现在的世界虽然‘争’得复杂、激烈,但它的另一面却是人智已更为开化,人类文明有所进步了。汉代中国出现了道教;魏晋以来佛教传入中国。这同时,孔、孟的学说也成为国学正宗。所有这些宗派,学说虽然没有解救了中国,可它们毕竟是长期在对人们潜移默化着,使人们一面在不得已(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们不‘争’就只有贫苦、灭亡)的争斗,一面也领悟到‘争斗’的可厌,只不过无法脱身‘战场’而已。在西洋呢,近百年来便是出现了社会主义的学说。所以我说‘审时度势’,就是说明了当今天下人们都觉悟到私利争斗已没有出路,不使人人都得以安生,天下就永远没有和平,任何豪强、富贵都没有幸福可言;並且长此争斗下去,人类还将因为互斗相杀而毁灭。西洋人已看明了这事,因而兴起了社会主义的大思潮。中国人虽厌恶争斗,但一时还没找到出路。如今我们既然见到了西洋的社会主义,为什么不可以把它改换个名目,用中国自古已有的‘大同’来提醒众人;这不是我们的杜撰,也不是什么创见;这只是我们引外洋的火种,点燃中国固有的灯烛以照亮中国人的前程。这项事业虽然艰难、困苦,甚至如兄弟所说的:是披血布衫干的。可是,你我兄弟既然生着一棵不能与罪恶合流的心,那就不是被罪恶所吞没,就是眼看着恶浊横流,痛苦而死;左右是七尺一躯,百年寿身;何不把这一身一命作为一支划破漫漫长夜的火炬燃烧而尽,或者可以对国家、对人类有点儿益处呢!”振扬激昂的侃谈,明凯、明杰静静的听着,三人都把眼睛看着海上的莫测变幻。后来付振扬又向两个朋友加同志讲述了古希腊人扬布鲁斯的小说《幸福岛》的故事,他说:“有一次,扬布鲁斯坐船偶然闯到一个海岛上,他见这个岛上到处都生长着香气扑鼻的鲜花异草,所有的井泉水质清冽,味道甘美,五谷丰荗,瓜果甜脆,菜蔬青翠,数量充足有余;岛上气候宜人;人物俊伟健美而彬彬有礼。这里没有帝王、官府,一切民事,政务都由岛民轮流管理。岛上没有家庭,没有私人财产,衣食、用度、妻子儿女都属公共所有。人们没有私利要图,因此没有强、弱、贫、富之争,更没有权、势之争;人与人之间都以仁爱、礼让相处,因而十分和乐、幸福。扬布鲁斯在幸福岛一住数年,后因他想到家乡故国的人们还在过着那种罪恶、痛苦的生活,何不把这幸福岛的情形借绍给国人,使大家来学习人家,过上那种幸福、美好的生活呢。于是他离开了幸福岛,回到故国来,著成《幸福岛》一书传流于世。”
  “这故事倒和我们中国的《桃花源记》很相似。”明凯说道“不过《桃花源记》里没有一切公有的话。”
  “对了!”付振扬很赞同这话。又说道:“扬布鲁斯虽然说的是他亲历幸福岛,其实很明白,和桃花源一样,都是一种假想故事;不过他的假想里说到一切公有,这一点的义意特别重大,它给后世的人们开辟了一条新路。受它的影响近三、二百年间,在英、法、意大利等一些国家里先后出现了以公有制为中心思想的《乌托帮》、《新大西国》、《太阳城》、《自由法》等提倡公有一切,公共生活的著述。这些著述虽然对实行公共一切的方法不同,但其主张社会公同却是异曲同工,目标一致的。由于这种倡论日益多了起来,到了近几十年,在西洋便出现了社会主义思潮……”
  付振扬接着就讲述了圣西门、付立叶、欧文等人如何一面提倡、宣讲社会主义,一面又捐出家财,来身体力行,並且虽遭挫败而其志不改的一些情形。明凯、明杰两个听了这些讲述大受启发,深深为之感动,对付振扬也更加崇敬了;当下向振扬表示:愿追随其左右,为大同理想献身效命。振扬自是欢喜不尽。
  三人谈得兴起,不觉中,日色已是偏西,为恐船家久等,便起身下了小丘往岸边而来。路上,明杰向振扬问道:“那么咱们眼下都是怎么个布署呢?”
  “眼下我们原有的十多名会众都以行医和教书为名,分投左近一些地方去密秘宣讲咱们的主张,用滚雪球的方法联合人,或者叫播种籽也可以吧。”振扬说着,又在一堆乱石旁站立住脚,向明杰、明凯解释道:“据说当年朱元璋起义时,据有江淮地方之后,身边一些将士就主张让朱元璋在金陵称帝,当时刘基则劝谏说:‘目前敌人势力还很强大,在这时候我们应高打墙、广积粮、迟称王。’朱元璋听从了这一劝谏,取得了大明天下。我们虽不是在图王图国,但我们为了大事业,也得讲究个策略;因而咱们实行了个‘心放长、汇涓流、归大海’的步数。要是像先前所说的一些会党那样,为私利所使,急功近利,一哄而起,来势汹汹,去势淊淊,这怎能达到大同的目的呢!”
  明凯、明杰对这番道理更是衷心叹服。几人便往岸边走来。来到岸边,转过礁石,船已候在那里,三人向船家打过招呼,上了船,也不多躭悮,开船回了崂山。
  燕明凯、燕明杰经过与付振扬的海上游谈,对大同会和付振扬其人的深入了解,可算是大慰生平,因此便一心随他奔走,为大同事业贡献一生。他们和振扬住在一起,日间出外游方行医,每晚就与振扬的朋友:童国靖、关志平等众人会聚起来谈天道地,议论些外方新闻,国家大事和社会时局;同时也免不了发发激昂慷慨的牢骚;明凯、明杰一面和大家交谈,便也留心这些青年每一个的性行。时间一长,也就都相互熟悉了。

  三十八英雄同见心志合(4)

  四
  人们知道他二人是燕家庄人,又见人物出众,言谈不俗,都对之十分敬重。日子一久,大家便都相处得极是亲密了。
  每当众人散去,单剩三人时,明凯、明杰哥儿俩便常常请振扬讲述些海外诸方,异域它国的风物民情等等,这使二人对外方世界有了许多了解,长了许多见识,大大开阔了胸怀。振扬也从二人这里得到些本国的民族文化,历史知积;更有民族医药方面的知识,从医术方面也受益不少。双方就这么交流、探讨,补充互进,更觉志同道合,亲密异常而不可分离了。
  时光也快,不觉几个月过去。这日已是深冬,明凯、明杰日间出外行医卖药,还不到天晚便被大雪赶了回来,付振扬笑哈哈的将二人迎进门来,一面说道:“这么大的雪,天又冷,怎么不早回来!”
  二人一面墩足、拍拂身上的雪笑道:“早上出门天还挺好,谁知这么一会就下这么大的雪!”
  这时,外面的天气真是大雪漫天,朔风匝地,山川改形,路断行人;就是那饥狐饿鼠,恐怕也得忍些肚痛,困守洞穴了!
  振扬待他二人拍拂完毕关了门户,转回屋来笑吟吟的说道:“今晚这天气,不会有人来了。趁人静,咱们开个浑、喝上一杯;一则为二位赶赶寒气,並可就酒谈天,以度长夜怎么样,可有佳兴吗?”
  明凯、明杰都说:“大哥有此佳兴,我们虽没酒量,又怎能不奉陪?这最好了。”
  振扬于是掌灯,就炉上随便烧了几样菜肴;明杰帮忙暖了一壶水酒,就炉边摆下桌凳。诸事备齐,三人便围炉而坐,一面取暖,吃喝着说些个闲话儿。
  明杰说道:“今天这场雪,可真够上鹅毛大雪了;咱们只三、五里的路途,才见落大雪片就往回赶,到家时,积雪就没了脚踝了;这样大雪真少见!”
  振扬正喝下一口酒,就开玩笑的说:“这还算大?唐诗中不是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句子吗?‘席’大概就是桌面的意思,‘鹅毛’和桌面比,那就差远了,你说是不?”说罢哈哈大笑起来。引的明凯、明杰也大笑了。
  明凯说道:“诗人言情状物,可以随意誇张,只是这种合情不合理的誇张一般人想像不到或不敢讲,而人家想到了又大胆说出,这就是诗人出奇之处。”
  振扬、明杰都点头称“是”。
  “付大哥,你说那外国人也这样作诗吗?”明杰擎着盅子问。
  “作是作。不过我对那个不知多少。我只知道他们的诗和我们的诗作法不同;这是因为语言、文字不同,民情风物不同,风情格调也就相异吧;但不管怎么说,咱们中国的诗、文之美,在世界上恐怕还得说是上乘的吧!”
  “这到也不奇怪;咱们中国人一向就特别的看重诗文。”明凯停杯道:“而对其它工商百行却都一概轻视;所以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
  “是啊!”付振扬喝下一盅酒。抬手抹了下嘴巴,轻轻摇摇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只是句教育、鼓励人读书上进的话,可是它並不是一句实在话。比如说,算书,农书、医书等等,诗、文书籍之外的这些书,难道不都是书吗?为什么这些书都不被我们重视,以致都不发达呢?”
  明杰仍然擎杯在手,接言道:“我们的古人所说的‘书’是专指经书而言的,而医是被划为农、商一等的,在‘文’之外,所以也为圣贤所不道。‘文’之所以特别发达,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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