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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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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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子青依言戴上,塞入绛红袍内,小木牌子与骨埙并排在一起。易烨自己也已戴好,他不惯胸前有异物,带上之后足足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青儿。”

“嗯?”

“若我死了,你就把我的牌子摘了,莫让人拿了去,这样我爹娘就不会知道。”易烨絮絮道,如在交代寻常事物,“你每月替我寄些钱两回去,可好?”

“好。”子青答得平静。

易烨自己的信牍之上一片空白——写什么他们看了都会伤心,倒不如不写,易烨如是说。

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子青的信牍亦是一片空白,她不需要交代任何后事。

要还给霍去病的三支雕翎箭连同那支做好的紫霜毫静静躺在盒中,她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将军,自然也就没法子将东西给他。思量片刻,子青蘸墨在盒外用小字写明此物转呈霍将军,吹吹干,方才罢了。

虎威营中一隅,阿曼靠在石上,慢慢地雕刻着手中的一小块木头,一刀一刀,刻得极是认真。其间邢医长在帐内唤了他几次,他皆不应不理,全身贯注只在手中的木刻。

终于惹恼了邢医长,再坐不住,自帐内踱出来,倒要瞧瞧他究竟在做什么。

“什么东西?”邢医长能辨出木刻是只鸟儿的模样,踢了他两脚,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折腾这娃娃家的玩意儿。”

由着他踢,阿曼自岿然不动,心神全在木刻上。那木鸟儿其实已经完工,他细心地修去一些毛刺。

邢医长恼怒起来,大力推搡他肩膀,阿曼手一歪,刀划在手指上,殷红的血一下子涌出来,沾染上木刻。

“……”邢医长愣了楞,急骂道:“你这娃娃,怎么不不知道留神,快进来,我给我上药裹裹。”

阿曼笑了笑,将手指在鸟儿翅膀上涂去,将那鸟儿的一对翅膀染得血红,端详着道:“没事,这样更好看!”

“我是说你的手。”

邢医长气不打一处来,仍是小心地拽了他的伤手往帐里头拖。阿曼丢了刻刀,拿好木鸟,由着他将自己拖入帐内。

手脚快捷边替他清洗伤口,边上药,瞧他双目只望着木鸟,邢医长问道:“这是什么鸟,脖子怪长的。”

“火烈鸟。”

邢医长显然听说过,但未见过,端详了会儿道:“原来这鸟生得这模样,你刻它做什么?”

阿曼抬眼一笑:“不可说。”见手已经上好药,他把木鸟放入怀中,起身去搬火盆

眼下已是初春,天气和暖许多,阿曼在屋内升起火盆,邢医长在旁被烤得背直痒痒,挠个不停。

“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邢医长瞧他穿得比自己还单薄,不像冷得模样,不满问道。

“嘘……不可说!”

阿曼直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拿他没奈何,邢医长直吹胡子,往榻上一倒,侧歪着身子,倒要看看这个西域娃娃究竟想捣鼓什么。

阿曼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火盆前,自怀中取出木鸟,合在掌中,口中喃喃念着邢医长压根就听不懂的话,似吟似颂,似唱似咏……

然后他慢慢将木鸟放入火盆之中,火舌撩上指间也毫不避让。

火烈鸟在火盆中被点燃。

被血染红的翅膀冒出缕缕白烟,变成另一种炙热的红,亮得灼人。

阿曼目光专注而深情地注视着这只正在燃烧的火烈鸟,双手缓缓在身侧摊开,低低说了句什么——骤然间,火盆中发出爆裂之声,火苗猛地窜起一人多高……

绚烂的火焰里,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只大鸟腾空飞去的影子,稍纵即逝!

邢医长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切,他见过巫术,但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巫术。

火盆之中,原本那只木刻鸟儿已经尽化为灰烬,火焰归回平静,阿曼垂下双手,满足地微笑着。

“你在……不不不,你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巫术?”邢医长回过神来,惊诧地问道,“中原我都懂,也见过匈奴人的巫术,可没见过这种。”

“这不是巫术,”阿曼轻轻摇头。

“那只鸟,是什么?”

阿曼微有些惊讶:“你看见鸟?”

邢医长比划道:“它,飞着?!”

“对,我让它替我去守护另一个人。”

阿曼低首,唇边含着笑意——火烈鸟是楼兰王族的守护神,我让它去到你的身边,守护住我最珍贵最心爱的宝石。

“谁?”邢医长好奇问道。

阿曼摇头,仍是道:“不可说,不可说。”

邢医长开始瞎猜:“难道是霍娃娃?”

阿曼白了他一眼,自收拾了火盆,到外间看新月初升。

71第三章突袭(一)

元狩二年,早春,汉朝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一万人马渡过黄河,出征漠南。

相较长安而言,漠南的春天要稍迟一些,雪还未融尽。马蹄踏处,雪化为水,噼里啪啦地溅开。

出征的每名士卒皆带着两匹、或者三匹骏马,为了让马儿保持有丰沛的体力,在全速奔驰半日之后,便全军下马稍作休整,然后换乘另外一匹马。

子青饮了口水,目光环视四周,两旁尚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峦草木皆甚是眼熟,这正是上回归途时曾走过的路,再往前行一日路程,便可到了休屠王所在匈奴大部落。她微颦起眉,不对,照此奔袭的速度,根本用不着一日,今夜便可突袭休屠王部。

夜间突袭,对于汉军来说,是可以将伤亡减到最低,她想着,却不知怎得想起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身遭战马嘶鸣,兵刃寒光闪烁,她猛地翻身上马,手牢牢地拽住缰绳,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这得啥时候才能吃饭啊?”

徐大铁连吞带咽地吃下去两个粗面饼,正喝水,他满脑子想得都是热羹饭,却失望地发现军中根本没有举火之令,更别提埋灶做饭。

赵钟汶自马背探过身子夺下水囊,叮嘱他道:“少喝点水,要不然面饼在肚子里头胀起来,可是会死人的。”

徐大铁苦着脸抚抚肚子,哦了一声,然后低低道:“可我饿……”

“忍着。”

易烨边把马鞍搬到另一匹马上,系好皮绑带,翻身上马,长呼口气,朝徐大铁笑道:“匈奴人最喜烤牛羊肉,说不定咱们和他们一打完,就有现成的吃。”

“真的啊?!”徐大铁又惊又喜。

易烨嘿嘿直笑:“当然是真的,你没听见将军说的,咱们这趟不带粮草辎重,就是为了节省一点,反正匈奴人也有吃的,咱们就吃他们的,又好吃又热乎。”

闻言,子青忍不住低首苦笑,也只有易烨才能这般解释将军的话。不带粮草辎重,每人随身只备下两日的干粮,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对匈奴人进行奔袭,此法着实冒险之极,万一……孤军深入匈奴腹地已是十分冒险,这一万人马若是再断水断粮,后果着实让人不愿想象。

总令旗挥下!

赵钟汶飞快取出自己的旗,向众人挥出相应旗号——上马出发!全速前进!

大军向西而行,在急速的奔驰之中,看着红日西沉,又看着苍穹低垂繁星隐现。直至夜半,与休屠王部落还有段距离之时,霍去病方才下令缓行,慢慢潜至近处,方才下令停下换马,但不可举明火,更不可说话。

为免马匹无故受惊,每匹马儿头上都被盖上黑布,黑压压的大军伏在这处山坡背面,长期枯燥艰苦的操练在此时体现出了效验,他们安静地就像是月光的阴影,无声无息。

霍去病亲率虎威营中中的强弩好手攀上坡顶,坡下便是休屠王部落,近千多个帐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块地方。因已是夜半,尚燃着灯火的帐篷寥寥无几,四队巡夜的人,每队四人,来来回回交叉巡视,还有七八个站哨的匈奴人站在外头,时不时懒怠地打着呵欠。

“老赵,过来!”他朝赵破奴低低道。

赵破奴伏着身子,手脚并用地爬过来。

“你传令下去,以明火为号,全军向休屠王部落发起进攻!”

“诺。”

赵破奴飞快地回去。

霍去病继续伏在坡上,向伯颜勾了勾手指头,伯颜立即把脑袋挨过来。霍去病朝休屠王部落距离此最远的那对巡哨努努嘴,低声问道:“够得着么?”

伯颜目测了下距离,点了点头:“六石弩可以。”

“要一箭毙命,同时!”

伯颜略数了下人数,仍点了点头:“可以,把浩然也算进来,正好够了。”加上他自己和施浩然,他手底下能开六石弩的强弩好手,正好一人一个,不必冒着被发觉的危险前行,在坡上便能将所有巡哨的匈奴人干掉。

“去准备,听我号令!”

“诺。”

淡淡星光下,霍去病望了脚底下鸦雀无声的人马,暗吐口气,转头再看,伯颜、施浩然并二十来个弓弩好手已然准备妥当,六石弩皆架在腰上,只待他一声令下便立起开弩。

“准备点火。”霍去病吩咐旁边的随身士卒。

士卒自怀中掏出火石,旁边的火把上裹着浸过油的干棉布,朝将军点头点头示意已准备好。

稀薄而冰冷的雾霭中,霍去病的手狠狠往下一斩,强弩手齐齐站起身来,腰开六石劲弩,二十几支利矢划破夜空,射向匈奴部落!

“举火!”霍去病喝道。

火石迸击,火星四溅,瞬间棉布便熊熊燃烧起来,几乎是同一时刻,脚底下玄甲攒动起来,马蹄奔腾,赵破奴领着他们直冲入匈奴部落。

随着嗖嗖之声,巡营各人几乎皆被射中要害,来不及示警,便栽倒在地。唯有一人被射中的竟是屁股,当即大声疾呼,霍去病微皱起眉,伯颜已眼疾手快地补上一箭,方才将他撂倒。

“那箭谁的?”霍去病没好气问。

施浩然行过来,苦着脸道:“是我……”

“射屁股?想什么呢你!”霍去病顺手抽了下他脑袋,转头望去,眼见匈奴部落中已有人被方才的呼喝声惊醒,持弓弩利器出帐来,正遇上冲入营中的赵破奴,当即被长戟穿胸而过,鲜血喷涌而出。

一万汉军长驱直入,绛衣玄甲,势不可挡,凡持兵刃反抗者,一律格杀。又引了火去烧帐篷,将藏于帐中朝汉军射箭的匈奴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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