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清泉双手抱胸无视了同门这个厉害的本领，“师兄‘盲目’前进，可得有把握啊。”转而对我笑道：“我们还是待风雪停了再启程吧。”同门用行动证明他很有把握。
前行了两个时辰左右，我们就进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风雪也小了很多。然后问题出现了，前面是河。它还没结冰。这里还没船。
我对着公公摇头，“公公，我记得你的水性不大好。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下水的。你说是不是啊同门？”
楼螭同门蹲在距离山洞五六尺外的河边查看水势。清泉则跑去找船夫。我坐在山洞里，负责反对下水。
“斯修，还记得你在武王居说过的话吗？”同门头也没回就道，“你不是答应了会克服怕水的嘛。”
“我会克服的。我只是需要一样东西才能克服。”
“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时间。”
“……这个现在不能给你。换一样。”
“那我需要绕路。”
“……这也不能答应你。再换。”
我正要说，他就打断我，“算了，不用换了。我给你一颗勇敢的心，你就不怕了。”
“那颗心在哪儿呢？”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在这儿。”
我鄙视，这不是变着法说自己勇敢嘛。口上却担忧道：“你的心给了我，那你岂不是要送命？这颗心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我的心只能给你，也只会给你。”他注视着我郑重说完，便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土道：“不要也得要。”
“你会死的也没关系？”我动之以情。
“只要你接受了我的心，要我死又何妨。”这话还真是亦真亦假。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世上没有前世，没有今生，没有轮回的。你就只有这一条命，这一辈子可活。”我晓之以理。
“做杀手那么多年，我的心就像是没有跳动过。心之所动，我之所求。如果我的心流离失所，心无可依，孤单无助。我宁愿死了。”
风雪的声音小了很多呢，我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我转开脑袋不再看着他，无意识地抚上胸口，贴近心脏的地方。“砰砰、砰砰”的，跳得很是规律啊。我的心一直是跳动着的吗？还是，我是从现在开始，才有一颗跳动的心呢？
“同门，你是何时感觉到自己心动的呢？”我诚恳问道。声音就像轻柔的小雪，落地无声。
“我不知道。”他回答得亦很小声。但那声音伴随着他从口中呼出的白雾，像是惆怅，又像是满足。
我垂睫，“我好像知道。”像是刚被吐出就被风雪带走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什么？”同门耳力一流，但还是没有听清，他问了一遍。
“能不能不走水路。”我答。
他怀疑地皱了皱眉，眉头上都结起了霜。看上起来像是两条白眉。我想象着，这大概就是同门老了以后的模样，不禁“哈哈”笑出了声。他奇怪的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犯了病的病人。
片刻之后清泉带回了一只野猪和一堆柴火，说是已经找到了船家，但一定要等到大雪之后才肯渡我们。问了几处都是如此。
我感觉有些奇怪，但一时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吃了烤野猪后，我就在避风石后的稻草躺了下来。清泉跟楼螭同门则负责轮流看火。
洞内并不潮湿，倒也暖和。我盯着洞壁上的影子，慢慢睡了过去。
我又做梦了。
梦里楼螭同门正和清泉打架。我蹲在一边看着，他俩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师傅突然出现，他负手而立，也跟着我看着战况，我问他谁会赢，他答：“这是你的梦，你想要谁赢，谁就不会输。”我似懂非懂，但见同门长剑一出，就要刺进清泉的胸口，清泉指尖飞叶跳动，也逼近了同门的咽喉，飞烁突然跳了出来，左右一掌，将他二人击倒在地，然后瞬间消失不见了。我惊讶地望着，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正要问师傅，抬头却见他的身体慢慢变成粉末，与空中一个面貌模糊的女子牵手而去了。
然后我就醒了。看见楼螭同门正在看画，那幅画我见过，当时还以为是我的丹青呢，我见他背对着我看得认真，就悄悄凑了过去，同门那样警觉的人，竟然全然没有发觉我的靠近。那幅画在阳光之下，显得闪闪发光，我的视线里渐渐就只剩下那幅画了。画中是一个美貌女子坐在满园□之中，左手边插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剑。女子穿着不同于平康的服饰，姿容绝美，正神态安详恬静地低头弄猫。那只猫毛有三色，十分特殊，正是公公！我大惊，那猫突然睁开眼睛朝我望来，“喵”得一声，我大退一步，却踩了个空，失重感袭来，我猛地睁开了双眼。
还是坚硬的洞壁，跳动的火影，我还在山洞之中。这回是真的醒了。我醒来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二人的注意，说来奇怪，他们竟是对坐着，没人躺下。见我醒来，也是同时向我望来。
楼螭同门道：“怎么了？”
清泉道：“醒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公公一下从我的怀里跳了出来，抖了抖毛，开始舔爪洗脸了。我看了看天色，雪已经停了，从洞口望去，外面已经是将亮未亮的模样了。
我将视线撤回，对着楼螭同门道：“同门，你把你那副画像给我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在情人节这天 咱的阿修终于开窍了吗 进入南疆篇 鞭炮伺候~（≧▽≦）/~
☆、过河过河
寒冬雪冷，我吐出的白雾也很快被冻结了。
“什么画像？”清泉看看我，又看看同门问道。
同门拨弄着火堆，拒绝了我，“不行。”
我抿唇站了起来，“为什么？”
“现在还不能给你看。”他只是这样回答我。我撅嘴，出口还是那三个字——“为什么？”
清泉见我执着，倒也感兴趣起来，背着手走过来问我：“到底是什么画像，怎么会突然想看了？”
我告诉他我做了一个梦，他就问梦见什么了，我刚说到我梦见你们两个在打架，他就笑了起来，“梦见我跟师兄打架吗？”他睨了一眼同门，“那是谁输谁赢呢？”我也瞟了一眼同门，他转头看着我，显得很关心输赢，于是我指着他道：“你，输了。”他盯着我的手指，一时没说出什么来，清泉很得意，“哈哈！看来无论在这现实之中是多棘手的剑客，在修儿的梦里，你都不是赢家。”
我手指一转，指向了清泉，“你，也输了。”这回清泉愣住了，轮到同门笑了，“看来无论在这现实之中是多么嚣张的绝学继承人，在斯修的梦里，你也不是赢家。”
清泉沉吟，“是平手还是两败俱伤？”
“还不都一样。”同门倒是看得透彻。
“飞烁把你们打败了。”我道。但没提打败他们之后他就消失这件事。
他二人同时皱起了眉头。把飞烁的名字念叨了一遍。
“看来修儿心里难以抉择，就幻想出一个人物来解决自己的烦恼了。”清泉想了一会儿，眉头就舒展开了。“这跟你想看画像有关吗？”
“然后我就看到同门在看画，我就凑过去。”我答。他了然颔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同门道：“那幅画是师傅给你的吧。”
同门恶声恶气道：“轮不到你管。”然后对我道：“斯修，我可是已经将我的葫芦交给你保管了。”意思是我不能再觊觎他的画了吗？我撇撇嘴，心想着我可是天下第一偷的关门弟子，待哪天我将我一早买的白玉葫芦跟他的画像做个交换，看他能耐我何。
我就势跑到洞外，见天色已然大亮，转身就要清泉去叫那说好的船家，清泉却没有出去的意思，只将三双草鞋垫子拿出，递给我一双叫我绑好。同门一边绑鞋，一边道：“根本就没有船家。”
我这才想起昨日我的奇怪之处，我三人步行近一日，已经完全走出平康城区，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野兽稀少，土地也并不适合种植，一看就是无人居住的。若是清泉找到了所谓的船家，我们也就不必睡山洞里了。他回来时手提野味，简单交代之后就绝口不提那船家，分明就是做好了露宿的准备。难怪我会感到奇怪。这么说同门一早就知道了吗？怎么都不跟我说。啊，一定是想到我这么精明理智，一定会自己想到的吧。这么一想我又高兴起来。
手脚利索地绑上草鞋垫子，戴上斗篷的帽子，就跟着他二人往外走去。
洞外已是一片雪白，除了这种颜色几乎找不到其他的色彩，就跟隐公峰一样。我仰头望着好似已经冰住了的天空，“呵呵”笑了。前方两人听见我笑都转过头来看我，我立刻缩回脑袋，一下蹲在地上，让这茫茫白雪遮掩我的身体。同门走过来拉我起来，却没有指责我，清泉笑道：“若是待我们再走远些，或许你这‘隐身术’会奏效呢。”
同门帮我把帽子整理好，闻言唇角一弯，“就是走的再远，也不会奏效。”我眨眼看他，问他为何，他道：“因为我会第一时间发觉你停下了。若是你太久不跟上来，我会回来找你。”
“就算你知道她何时停下的，你又如何知道她停在何处呢？”清泉笼着袖子，声音都是冷的。
“人总是跟着心走的。”他只是这样说。
“我的心只能给你，也只会给你。不要也得要。”他昨日说过的话回响在我耳边。我愣愣望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同门的眼睛很好看很好看，像是师傅说过的安乐海一样一望无际，又像是传说中三十年前沂蒙息崎的莫溪瞳锻造出绝世宝剑时绽放而出的华光。虽然这些我都没有见过，但我想那种光景，一定就像同门此刻的眼睛一样好看！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清泉突然不阴不阳说了一句，我这才回过神来，眨眨眼，愣声道：“天不是才亮吗？”
清泉不说话，叉着腰眺望着三十丈左右的河对岸。同门弯了弯唇角，道：“先过河吧。”
三十丈宽的河�